真人特技示範

要算遇到特殊事情的機率之冠,除了我以外,恐怕無人能及。

我曾試過被多種交通工具夾著身子,事件的危險程度各異,但其中一次也險些丟了性命。我不曉得這是否吉人有天相,還是我命不好,沖犯了些什麼,然而這些經驗也有著其深刻的意義,那就是死亡的陰影伴隨著我,讓我時常有一種危機感,也急於將所有事情完成,將所想告訴自己重視的人。死了,便什麼都不剩下來,我不要到死才後悔。

我被電車門夾著身子的那次不特別痛,只是嚇壞了車長,瀕瀕低頭向我賠不是。我沒有跟他說,要是我沒有讓年邁的老伯先下車,可能他所遇上的問題會更嚴重。我皮韌肉厚,加上門也不太緊,只是輕微的痛,轉瞬即褪掉,不比生之痛。

中學時有次跟同學下課後到她家玩,到站她先下車,當我仍立在車門邊,將她的書包遞到她手裡時,門筱地關了,車子的引擎也在開動,正要駛離站。同學站立街中目瞪口呆,我人在車上,手提著書包被夾在車外,從外看只見一隻攜著書包的手從緊閉的車門間露出來,很詭異。我的手感到痛楚,但那痛並非層次很高的痛,僅是一般可承受的痛罷了。在我正要高聲叫喊之時,好心的婦人早已搶先走到車長身後,呼天搶地喝令他儘快將車子停下來,並趕緊打開車門。她好像真的很替我擔心,說時還慘慘聲地面紅耳熱地吵嚷,教訓車長為何不小心看清楚令我受傷,罵他粗心大意草菅人命。

那時我真的非常感激她的古道熱腸。

跟死亡最接近的經驗是坐亡命小巴,下車時司機沒多確定我是否已完全離開車廂便關門疾駛。我動作敏捷卻不及他關門之本能反應之快速,我的左腳剛踩下地,右腳還在半空,門已即時關起來,車子已在咆哮,欲向馬路上的車陣窮追不捨。本來蠻有型的小外套差點成了致命原兇,它被車門夾著,拉扯著我跟車子追逐車陣。那刻我很害怕,因為發生得太突然,腦子空洞,但心跳加劇至快逃脫出來。本能反應我大聲地呼叫,腳緊跟隨車子極速移動。

急走了數步,司機警覺,即時剎車放人,然後我好不容易在人行道上整理呼吸平靜心緒。熱熾熾的鞋底彷彿在冒煙。

我撿回了小命,卻從沒對人詳述過,因為這些事情又被另一些事情蓋過了。

生活很不容易啊!苦難何時終結呢?這些都足夠寫一本回憶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