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人的淚水

已是夜深，商場裡人跡杳然，在幽暗的角落裡，雪人在靜靜地啜泣。





它的眼裡載滿了淚水，隨著時間的流逝，緩緩地滴下，那溫度，正在一分一秒地溶化著它的身體。

我躲在暗處窺探著它悲傷的身影，默然地細聽著它的哭聲，心底湧現淒酸的感覺，滿瀉的悲愴溶入夜色之中，結成一張淡灰色的網。

無法忍受親眼目睹雪人因自己的淚水而溶化這種荒謬的事情，我趨前問它：「你到底怎麼了？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呢？」

雪人沒有即時回答我的問題，它將視點投落到遙遠的角落去，良久才開口說話：「我很難過啊！從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開始，我便下定決心要令所有經過這裡的人獲得歡樂，然而結果卻是，孩子們並沒有將我當成他們的朋友。他們一見到我便想爬到我的身上來，掉在地上便用腳踹我，那些家長都不說半句，只是放任著他們的孩子做自己喜歡的事情。」

「成年人更差，愛扯著我的鼻子拍照。上一回有個打扮得很漂亮，樣子非常可愛的女孩子跟我合照，由於過度用力的關係，我的鼻子〔啪〕一聲便斷掉了。幸好我是沒有心的，所以才不會感覺到痛楚，否則誰還受得了呢？」

原來雪人沒有發現，在不知不覺間，因著它對人類的愛情，神賜予了它一顆心臟，那是世上最完美的心，擁有著無私的愛、願意犧牲的熱情。

要是沒有心不懷著愛的話，怎麼會傷心難過呢？雪人是曉得的，只是我沒有去揭穿，畢竟在這世上，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刻意地說清楚的。

我沒有問准雪人的同意，兀自輕撫著那曾經斷掉而被重新接合的鼻子。

我還試圖吻掉雪人臉上的淚水，那淡淡的鹹味在冷掉的舌頭上轉化成微甘的甜味。

雪人閉著眼睛，似乎非常享受著，問我：「你是神派下來的天使嗎？」

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，我怕雪人知道真相後會更失落。

因為我，不過是一隻墜落凡塵的惡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