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代變形記(二)

再次恢復意識時，我到盥洗室洗臉與沖刷血跡，處女座兼患有神經性潔癖症的人如我，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身體如此骯髒與臭。我不喜歡死亡的氣息，雖然我剛結束了一個生命，而且那個人還是我自己，對任何人來說都太不可思議吧！死了一個我，而另一個我卻仍生存著，說到底也是違反宇宙自然定律的事情；製造生命的只有上帝，而死神帶來死亡，那麼是什麼導致兩個我出現在同一個時空中呢？

事情是這樣的，半年前我遇上了意外，曾經昏迷過一段很長的時間，在意識忽明忽暗之時，我曾走到一處幽暗的峽谷，那裡盡是不停地痛苦叫嚷著的半獸人，牠們面目猙獰，卻帶著同樣的悲傷眼神。

我反正無聊，也不知道為何突然變得膽大，我沿著蜿蜒的荒徑，走到那堆怪人的所在處，開始發問有關牠們為何會在這裡受苦的問題。當然，也順帶探問此地是什麼鬼地方，我要如何才可以離開這裡往別處去。說真的，這裡的詭譎氣氛實在令人心生寒意，要是我真的死了，那我要往的地方該是心中的伊甸，而不是跟這群生物一起受苦。我的同情心早已在大半個世紀前消耗殆盡了，自從他的離去，她的出賣，與及所有無關痛癢的人們的指責與誣陷，我將靈魂賣給了魔鬼。我發誓今後不再相信任何人，對所有標示著真善美的事情吐口水痰，我內心充滿對這個世界的仇恨，毒蟲爬滿我的心臟，我的胃，我的大腸小腸；牠們從我嘴邊蠕動，準備隨時躍進路過我身邊的人的嘴裡。

當我走到牠們身旁時，半獸人立刻興奮地呱呱叫囂，我無法說明為何我認為牠們對於我的出現會帶著喜悅，反正我就是知道，我很難去解釋知道的本質是怎樣，我唯一能解釋的是，有些人窮一輩子都不會明瞭的事情，某些人不消數秒鐘便已完全清楚。這不是明白與不明白的問題，智力的高低問題，那是知道與不知道的問題。而這些問題，其實是非常單純的。

哎呀，好像愈說愈遠了，我踏近半獸人的身邊，開始觀察牠們的外形與樣子。牠們看來非常醜陋邪惡，性格卻是很溫馴的，此時原是悲傷的眼神換上好奇的目光；牠們時而沉靜，時而呱呱叫嚷、高低彈跳，教人不禁為牠們無知而又愚蠢的行為發笑。

牠們全身綠色，皮膚潰爛，耳大下垂，口吻突出，高度只有我的三分之二，而且還躬著背，像年邁的老翁；腳掌大得可怕，鞋子的尺碼足有２０吋大，跟高度完全不成正比，奇就奇在牠們挺著這雙大腳，居然還可以亂蹦亂跳，這種事情在現實世界是不會發生的。

(待續...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