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如是說

媽說我是個倔強的孩子,棍子不及骨子硬,每每被抽打也不哼一聲,只有那長長的淚串,見證著正常人的苦痛。

某次跟母與契外婆二人到海洋公園遊玩,為著媽不讓我獨享飯盒,於是大吵大鬧,使性子。每當媽替外婆拍照,我總衝上前去擋著外婆,不讓她好好地照相。

於是那次所拍的照片,外婆的前面總有一個可惡的小鬼頭,踮高著腳以身體遮擋著她;我的則是氣鼓鼓地雙手叉腰,一副臭臉在鬧蠻扭。

爸說我是個壞孩子,樣子像個漂亮的紅蘋果,內裡卻生滿蟲,腐爛掉了。他總重複地嘮叨著,在他所有的兒女中,最討厭的孩子是我。

他說我是個不成才的女兒,蝕本貨;然而待妹子出生以後,他依舊只有一個蝕本貨。

媽還說,我是來討債的孩子,小時候患哮喘病,經常進出醫院,浮遊於生死之間;每每發病,讓她心膽俱裂,差點將她拖垮。

故時常動輒追討天文數字般之醫療費用,落在孩童無邪的腦袋中,久久未能參透其意思。

爸也說,早知那次你母以大剪刀飛向你時,我不撲身擋那一劫。你這個來討債的孩子,我最最憎厭的兒女。

沒有父母的祝福的孩子,最終還是會長大成人,於是到長大後,她也如是說:

我是一個無藥可救的人,媽沒有說錯,爸也沒說錯,他們都說對了。

到最後,所有人都走了;這個預言,彷彿正在向我裝鬼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