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

她是我們班級裡的風頭人物，嬌小可愛，口齒伶俐，老師與同學們都很喜歡她。

她愛跟不同人打交道，男孩子奉她為女神，女孩子對她又羨又妒，她身邊總被他／她們圍得如城牆般不可觸及。

我是一個啞吧，內歛，自我封閉，愛孤獨一人。

有時候，我甚至幻想自己是一隻陰溝裡的鼠，在這繁華的城市中不停地疾走著，好躲避人群的咒罵與攻擊。

她受萬人愛戴。

我被眾人嫌棄。

從沒想過她會主動親近我。

然而友誼的背後是一張鋒利的刀，笑裡藏刀。

她故意接近我，無非是想向人們證明她是如何的善良偉大。

她用我的醜來襯托出她的美。

她跟我訴說自己悲慘的身世，她說我們看見的她的幸福是個假象。

她媽媽是惡魔，她爸爸常侵犯她，她快活不下去。

她說的我都相信了，心頭開始懸了一份重量。

想保護她，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取她的快樂。

那次她沒有做好數學的家課，不是我將自己的作業跟她交換嗎？

結果被老師臭罵了一頓，還被母親恨恨地揍了。

我沒哼半句聲，任由痛楚蔓延全身，溫熱的淚滾落在我的臉上。

腦內只有她那染血的作業簿，她說那是她媽媽打她時濺到書頁上的鼻血。

我們都是可憐悽苦的小生命，面對暴力，只能無力並安靜地接受。

為什麼那時候流行體罸？父母們總要恨揍子女，只因為無心的說話與天真的頑皮；為什麼非要令小人兒血跡斑斑，藤條斷了大人的手累了才肯干休？

寧願沒有來到這世界上來，又沒有選擇的可能性。

而我的痛是真的，她的淚是假的。

她編造的故事太精彩，我太魯鈍，自然地完全的深信無疑。

一直不知道，這樣的謊話有沒有另外的聽眾，還是只為我獨家鍍撰。

我們無聲無色地決裂，而她為了滅口，竟挑起了一場殺戮。

長達兩年的杯葛行動，我真正地變成了陰溝裡的鼠。

人們的漫罵沒止息，每天依舊是獨自一人，在校門外等候妹妹下課再一起回家。

心裡的苦，從沒跟人透露半點，在家裡變得更安靜。

在天台上我那時唯一的朋友跟我說：我不能再跟你說話了，我怕被牽連進去．．．

陽光依舊溫暖地照耀著我倆，然而獲悉的一刻仿如走進冰天雪地裡一樣。

很冷，很冷，冷得我直打哆嗦；想哭，但無淚。

我眼前的世界崩裂了，什麼聲音也聽不見，四周的景物失去了原有的色彩。

心裡很難過，淚水在眼眶中打滾，倔強地不肯向現實低下頭來。

那是我九歲那年的記憶。